唤“情敌”为友的一种境界
——评张庆和的爱情诗之七
纵观诗歌史我们可以知道,对友情的颂达一直是诗歌的重要功能之一。作为天地间人伦的花朵,因缘的相投,有很多胜过亲情。“嘤其鸣矣,求其友声”(《诗经·伐木》,这可能是最早对于友情的渴望与呼唤!在交友的原则上,不因贵贱而阻隔,不以利而以义,守之以信,忠之以言。在我国的文学里表现友情的作品不能算少,行旅怀思,赠答送别,无代无之。所谓“嘉会寄诗以亲,离群讬诗以怨”,至于那些对友情真诚执著,把朋友的命运视同一己而为之废寝忘食,为之忧思牵挂的故事,更传为千古佳话。“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李白《赠汪伦》)。据考:汪伦乃是一个普通的村民,在桃花潭一带酿酒,却成了李白的好朋友,若说李白曾入皇宫,二入长安,后供奉翰林,是天子身边的“权贵”,竟下交一村夫实属罕见,更何况以诗赠答,把汪伦这一村夫竟写进诗中而名垂青史。李白与杜甫的友谊也广为流传,“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赠李白》),可见二人相知之深,友情之爽,至今仍在诗歌史上闪耀着独特的光辉。读杜甫那些怀念李白的诗,你会体会到友谊在一个人的心中会占据到何等重要的地位。他的梦李白诗,写梦中两人相见的情状,分明实有,又疑其实有,分明已见其憔悴容颜,又疑其何能到此。没有刻骨铭心的思念,绝写不出如此动人的梦境。元稹与白居易相互思念,互相酬赠的诗,数量之大,为文学史上所仅见,真可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白居易谪九江,元稹写诗记此事:“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闻乐天授江州司马》,白居易赴江州途中,有《舟中读元九诗》:“把君诗卷灯前读,诗尽灯残天未明。眼痛灭灯犹暗坐,逆风吹浪打船声”,从这些诗中我们可以看到他们彼此之间在心中的分量。读张庆和先生诗集《灵笛》一书中的《致友》,原以为不过就是以上友情的现代版而已,直至读完却感到了相当的沉重与心灵震撼!
“山菊花本该由我采撷/也是那条弯曲的小路/只因为错过了一个季节/只因为没握紧那支桨橹”(见诗集《灵笛》48页,《致友》),我们不知道这是采自诗人的直接经验,还是他的间接经验,但是效果是一样的。这是一个爱情悲剧,“山菊花”的称谓,按流行的一般审美意象选择,应该是指一位女性,那么爱情主人公,抒发的主体就可顺理成章的定位为一位男性了。这“山菊花本该由我采撷”的“本该”二字已深度说明,二人已交往了很长时间,不能说该到成婚论嫁的程度了,起码已有了这种确凿的事实依据,从文气里就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出来。但是太可惜了,“只因为”仅仅因为时间上的耽误,阴差阳错,仅仅因为追求力度不够,没有抓紧而导致了失恋的结局。于是“你的爱已经找到归宿/你深恋山野间那条小路/路旁处处是鲜花蜜果/嫩叶上欢跳着晶莹的露珠”,“我”怎么办呢?“我本该为你歌唱/也真该对你羡慕/或者去摘下那颗星星/作为恭喜的礼物/然而,此刻/我心壁却爬满野藤的苦涩/心田里长满荆丛的酸楚/怎么也长不出那个‘祝福’”(引同上048页),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大凡人性充足的社会个体一定是理解的,也一定是善意同情的!甚至对这个摇摆不定的“山菊花”也一定会有不少贬斥意义上的看法与定语!
诗人通过《致友》这一优秀诗篇,提出了一个关乎爱情的严肃的重大人性社会问题。他大概看到了众多“三角恋”,因为处理不当而导致了血色的悲剧性结局,从而哲学提升规劝的。历史上这样的悲剧很多,我们还举叶赛宁、他的未婚妻别妮斯拉夫斯卡娅与美国舞蹈家邓肯的三角恋导致的二死一走的悲剧。“谢尔盖·亚历山大罗维奇·叶赛宁(Сергей Есенин,1895——1925),俄国田园派诗人。出生于俄国梁赞省粱赞县康斯坦丁诺沃村,关于他的悲剧有许多版本,有的根本不提邓肯,大概是出于维护其名声的故意,有的说他与邓肯结过婚,有的说他于1916年春入伍,退伍后与赖伊赫结婚。1925年9月与列夫·托尔斯泰的孙女托尔斯塔娅结婚,11月住院治疗精神病等等,因版本太多且情节之间有出路,所以这里我只陈述我读过并记了笔记且印象烙印深刻的那个版本。当美国著名舞蹈家伊莎多拉·邓肯(Isadora Duncan,1877-1927) ,就是那个‘作为一个女人,她是不幸的。她放纵自己的情欲,在男人世界中恣意游戏,但同时也被这种放纵所累。由于她的不端作法,令她倾心的男人一个个离她而去。每到这时,她便陷入迷茫的苦恼和痛楚。而给她最大打击的,是她与三位情人所生的孩子,一一因事故死去’的那个邓肯来莫斯科演出的时候,叶赛宁被她的美丽彻底迷住,炽热的眼睛终于粘住了她,于是他们一见钟情,难以自持。尽管言语相隔,他们坠入情网,从莫斯科到波兰华沙一直到意大利的罗马,行程四个多月,出双入对。他们竟仅仅通过手势与简单的眼神、身体等信息完成了奇特之爱的融合,可见爱到极致竟类同于一般生理一般动物的发泄。当他们发泄彻底回到莫斯科之后,竟都发现如同做梦一般,邓肯已对叶赛宁不感兴趣回到了美国,离开了莫斯科。在这之中,最痛苦的莫过于叶赛宁的未婚妻别妮斯拉夫斯卡娅,但她虽然痛苦却对别人说:‘他们不会长久的,他们是一时冲动,他们的结局一定是回来后分开。’果然被她言中,但她没想到的是叶赛宁竟为此而自杀了,据说是在1925年12月26日叶赛宁用血写下了绝命诗:‘再见吧,我的朋友,再见,/亲爱的,你永远铭记我心间。/命中注定的分离,/预示着来世的重逢。//再见吧,我的朋友,不必话别无须握手,/别难过,莫悲戚——/这世间,死去并不新鲜/活下去,当然更不希罕。’之后28日拂晓前叶赛宁自缢于列宁格勒一家旅馆,时年三十岁,正是孔子所说的而立之年。 一年之后,叶赛宁的忌日的这一天,他的坟头一声枪响,对他无限钟情而又被他一再错过的未婚妻别妮斯拉夫斯卡娅为他殉情而死,据有关人士猜测叶赛宁绝命诗中‘我的朋友’指的就是叶赛宁的未婚妻别妮斯拉夫斯卡娅。叶赛宁与邓肯算不算爱情?肯定也算,但是仅仅满足于轻飘的性欲。有人认为爱情就是性欲的满足,这种对爱情的理解是相当的片面的,只能说性欲是爱情的重要的物质基础,只是爱情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不是全部!它只是爱情的最后那一个步骤,这个位置一定要摆正!前期的主要是一种精神的情感交流,应该以情感依赖情感交流为主要目标,这样的爱情吸引力才是长久的,因为有最动人的性欲快感机制在左右限制着它。如果把性欲摆在了第一位,把性欲当做了爱情的全部,那么性欲满足之后的结局一定同时性的是爱情的结束!”(以上引自拙著《铁凝小说艺术论》66——67页,中国文史出版社2016年5月北京第1版)
当然,爱情是自私的,在爱情上可以公平竞争,但一定要把握分寸,不能走极端。张庆和先生在《致友》里已经对这种情爱追逐明确了态度:尽管失恋难受,却仍以“朋友”对待情敌,这就是爱情的至高境界,如果叶赛宁他们三人读了《致友》一诗,当年那个惊动世界的特大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由此可见张庆和先生《致友》的社会学价值其意义之重!此诗的资源来历最大的可能是来自间接经验,为了规劝,其社会责任心令人感动!也不否认他直接经验的可能,如果真是直接经验,我们就更加敬佩张庆和先生的人格魅力了!
2018年1月13日
显现和强化属于自己的艺术指归
——评张庆和的爱情诗之八
符号理论是符号学美学家卡西尔提出来的,他认为创造和运用符号是人的基本特征,整个文化都是人类符号运行的结果,各种文化现象都是用符号形式表示出来的人类经验。这一哲学提升很有味道,人类认知、规范世界万物秩序,并给万物分别约定俗成诸种名称,命名各类事件和人类种种生存现象等,仔细观照都是人类主观强加的符号,有的抽象,有的具体。运用到艺术创作上,艺术创作更是在这些命名符号基础上的再命名,从而继续延伸产生更多的艺术范畴内的符号。应该说这些独创的艺术符号与人类一般交际符号相较是有一些独到特征的。卡西尔把这一思想运用于美学,认为这些艺术符号不是对现实的模仿和简化,而是对现实的一种“发现”和“强化”,艺术不是“感情本身”,而是“感情的形象”,所以实质上“艺术是一种符号的表示”,是“我们内心生活的真正显现”(着重号——笔者所加),这无疑是太正确了。以此美学理论来条分缕析张庆和先生因两地分居所生成的爱情诗篇,他的显现与强化效果非常明显。
按照卡西尔的符号学理论,“两地分居”四个字就是人类对夫妻异地分居社会现象发明的一种符号,也是人类主观强加的符号。它的具体含义大概主要指的是结婚后的夫妻分别居住在两个地方,而且空间距离一定很远,不方便住在一起。大多可能主要是因为工作上的原因,尤其是国家工作人员,工作的重要性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天天来回跑,比如跨县的、跨省的、跨国的就更不用说了。军人家庭的两地分居可能更多,因为军人的职责超常的严谨,所以才规定了极具人性化的探亲假。两地分居是一种正常的社会现象,尤其现代开放的社会,人员流动大,为了生存有的要到很远的地方打工,离开家庭,有的一年不回家,只是春节才回家过年,有的好几年不回家。两地分居引来的最大负面效应就是家庭生活的不方便,比如生活起居的、生理情感需求的等等,其各种欠缺是明显的,分居主体要忍受多样的异地煎熬和孤独,正可谓“每逢佳节倍思亲”!为此,有的喝酒麻木故意自我忘却这种分居烦恼,有的长叹流泪等等不一而足,各人的天赋素质以及修养不同,对这种分居熬煎的发泄方式就肯定不一样,责任心不同,理想境界存在差异,长年两地分居产生的结局也就五花八门了。有的导致了最不好的结果就是离婚,分道扬镳,有的后院起火,有的婚外寻花、婚外情频出以致刀光剑影弄成死伤等等。这些不好的结果都是因为家庭观念淡薄、责任心不强、修养不到位导致的,不要太强调客观原因,主观原因是主要的,想想自己的家庭责任,想想自己的孩子能健康成长也要洁身自好!人活着,其实不是为了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能是仅仅为了自己吗?更不用说还要上升到国家民族、人民的高度了!所以人生是门学问,要不千百年来怎么会有“人生哲学”这么一个更理性的哲学概念?因此要多读书,“读书明志”嘛,多读书并深刻领会,就知道人生是怎么一回事了。
两地分居的确存在许多缺欠,但是从艺术意义维度打量,这种煎熬却是难得的生命体验,有创作特长的如能写下来,一定是感人的美妙作品,对艺术家而言,这种煎熬就是一笔财富!很多作家诗人就感知了这种特殊体验的珍贵特质,积极诉诸于文字,有的却成为了名著,如鲁迅先生与夫人许广平的书信来往,后来就结集成了名著《两地书》等等,这就是会运用“两地分居”的生命体验,是事物的辩证统一,所以任何事物皆具有两面性,角度不同,利弊绝对存在差异,这就要看主体聪慧不聪慧,会不会认知和利用。张庆和先生曾说“在结婚分居九年之后,我和爱人终于团聚”(见《文情墨缘片片心——张庆和其文其人之四》010页,《从苏醒的文学梦说起——与著名诗人张庆和先生面对面聊诗歌》),也就是说,张庆和先生曾经有过近十年的夫妻分居生活,据我们猜测,可能是他远在青海航空军高炮营地,而妻子在北京工作的那段时间,九年分居,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一般的结婚之后,首先努力的就是根据国家政策解决夫妻分居难题,一两年,至多三四年就可以夫妻团圆了。而张庆和先生夫妻分居了近十年,这个时间是相当漫长的,期间遇到的生活不方便可想而知,那要经历多少的路途颠簸,尤其是那漫长的“单身”孤独寂寞煎熬啊!但是张庆和先生是诗人,是作家,他就把这种两地分居孤独寂寞煎熬自觉诉诸于笔端,转换成了人性丰满而美妙秀丽的诗篇:“你和我都不是上帝的宠儿/我们原谅了上帝的错误”“小鹿小兔不住一个小屋/只好天南地北遥遥祝福”,那么夜晚呢?“偶尔还能去梦里见见/梦里的影子模模糊糊/模模糊糊便书心写意/临别/我送你两串晶莹的泪珠”(见诗集《灵笛》022——023页,《我们的事》);“是星星抚慰灵感的时候了/我又躲在/相思织就的茧壳里/独自 吟咏生命”“冷夜即将离去/……/只有圆圆的盼/伴着太阳 再次升起/痴痴地 照耀心空”(引同上025页,《吟咏生命》);“你是 存放我心库的一笔财富/它将 同我的生命一起珍存/尽管 彼此长成了两类躯壳/却无法阻止/我蓬勃的挚情向你飞奔”“眼望满天流霞我大声喝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飘成那一朵云”(引同上029——030页,《我知道》);“不曾潇洒/没有浪漫/你和我/两座走不到一起的山/一个固守神圣的领地/一个保持巍峨的尊严/风雨中彼此相互祝福/用一种没人听到的语言//我爱听 你脚下潺潺的清流/你仰望 我头顶缭绕的烟岚/攀越季节的墙篱/彼此同赏花开花落/咫尺天涯 天涯咫尺/却无法拉开紧锁的门栓/让我们/就这样守望成雕像吧/甚至千年 万年”(引同上044页,《守望》)等等。张庆和先生自觉把这种一般人难以忍受的长年夫妻两地分居的孤独寂寞煎熬艺术审美,属于自己的诗美创造就凸显出来了,别人不可能替代,难道这也是上天的有意安排?为了让张庆和先生创作出这些两地分居特质的优秀诗篇,上天故意让他去遥远的青海独受“单身”的孤独寂寞煎熬?也有这种可能。
卡西尔的符号学美学因为比较合理,影响很大。但是到了苏珊·朗格那里有些地方完全脱离了人类社会,缺乏具体内容,就演化为令人费解的强词夺理了!她把符号形式分为语言符号与艺术符号两种,前一种是推理的,可分解可翻译,她说的“语言符号”可能指的是一般生活交际语言,属生活信息系统,当然要有推理有逻辑的进行,是可传达的,不同语系的可以翻译,从而完成日常工作或政治、经济、文化等等的交流,达到生活有序,学业有成,国度日盛的现实功利目的。她又说,后者是情感的,整一的和不可翻译的,这就滑入不可知或神秘主义泥坑里去了!如果不可翻译,不可交流,那前辈们创造的艺术不会流传至今!另外,她坚决否认了“个人情感自我表现”,说这不是艺术,艺术的情感是一种艺术家所认识的人类普遍情感,无法用推理形式的逻辑语言表达,只能用一种非理性的符号来表现,并说这就是艺术。这就有点太抽象,太专断了!即便是再普遍的人类情感,外部呈现时也是具体的,个体性的,再一样的情感各人也有各人的显现方式,形状、厚薄、急缓、力度等等表现形态也是不一样的,苏珊·朗格的这种定论基本上不符合现实!更加以世界各地普遍存在的文化特定性与差异性,怎么能达到她的绝对普遍性?比如情感特定的颜色“黑”,北方的国度种族大部习惯为负面事物的特征,如:黑家伙、黑鬼等等,而在南半球的黑人国度种族,则骂为白鬼!南北各种族怎么能够达到普遍统一?不过她说的艺术即人类情感符号的创造,艺术世界是经过艺术家理智加工过的虚构的、想象的“虚拟世界”是比较合理的。她也批评了实用主义,自然主义的日常经验论,认为审美经验是一种独特的创造性情感体验。这些如果能再加上个体创作的社会差异性,无疑这些理论更具有艺术指导意义!张庆和先生的两地分居诗篇就明显的是新型艺术符号创造,是他“个人情感”以及近十年两地分居生命体验的具体的独到呈现,这就是最有力的艺术科学证据。
2018年1月14日
维护爱的尊严和坚守梦想
——评张庆和的爱情诗之九
爱情的表现形态是多种多样的,这是由爱情的漫长过程以及其肯定存在的复杂性决定的。其美好是主流的,“作为正能量的两性之间的情感可能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从我们聪明的祖先发明的那个‘好’字,就可见一斑了。那是一个‘女’和一个‘子’组合在一起的,就是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的亲密拥抱组合,这源头肯定首先指的是两性之间的爱情,两性拥抱在一起,这是我们的祖先感觉到的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没有加进金银、金钱,也没有加进房子,更没有加进战争等等。仔细打量,这个‘好’字也是充满男权特征的,肯定是男性发明的,是男权社会的产物。因为他把‘女’字排到了最前面,他们没有约定俗成的写成‘子女’,没有把‘男’排在第一,这是对女性的崇拜,女性对他们来说是最美好的。当然还可能包括引伸的女性温柔善良的一般特征崇拜等,男性的野蛮强劲肯定与女性的温柔善良存在一定的距离,这就是所谓的男人味和女人味的区别,相较而言,一般还是温柔善良的好啊!当然也可能是女性发明的,是母系氏族女权的产物,更象征了女性的独尊地位,只有女子在前,男人驯从才是最好的社会秩序?某种程度上说,这个道理也是蛮充分的,我们可以继续探讨。总之,社会俗称的女人是美的象征,男人们没有这个幸运,看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应该肯定作为正能量的两性之间的情感可能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引自拙著《铁凝小说艺术论》,中国文史出版社2016年5月北京第1次印刷)。但是这种美好,需要爱情主体两性双方共同经营和维护,甚至是仔细经营和维护,否则就有可能向着相反的方向发展,那就不美好了。张庆和先生在他的爱情诗里也没有回避这种不美好,而是以诗的形式关注和哲学升华了这种不美好。
“真情被你的表演否定/……/即使星辰弄眼雨戏彩虹/也无法愈合我受伤的神经”(引自诗集《灵笛》010页,《回答》),看来伤心太重。“你把贪婪作为追求/自私成为你生命的内容/浅薄本是命运的贡品/你却拿来装饰人生//轻浮如云 缠缠绕绕/最怕心谷卷起狂风”(引同上)“不留神触痛了你的神经/慌乱冰雹般纷纷砸来”(引同上011页,《关于回答》),这两首诗似乎存在明显的逻辑关系,从前面的“表演”“贪婪”“自私”“浅薄”,直到后面的“砸来”吵架,就预示了这种爱情的必然失败。于是,诗人说“但愿人造的幻影随风飘去/还我那片灵魂的宁静”(引同上010页《回答》),更有“捍卫梦想是我的坚守”(引同上011页《关于回答》),算了吧,分手吧。“春光是前来履约的挚友/正轻轻抚摩发芽的黄昏//黎明该起程了/小鸟该唱歌了/笼子和树林该做什么/命运是否接受了差遣”(引同上),飞出“牢笼”去广阔的自由树林!
黑格尔说:“艺术的目的”“被规定为:唤醒各种本来睡着的情绪、愿望和情欲,使它们再活跃起来,把心填满;使一切有教养的或是无教养的人都能深切感受到凡是人在内心最深处和最隐密处所能体验和创造的东西,凡是可以感动和激发人心的最深处无数潜在力量的东西,凡是心灵中可以满足情感和观照的那些重要的高尚的思想和观念例如尊严、永恒和真实那些高贵的品质;并且还要使不幸和灾难、邪恶和罪行成为可理解的;使人深刻地认识到邪恶、罪过以及快乐幸福的内在本质;最后还要使想象在制造形象的悠闲自得的游戏中来去自如,在赏心娱目的观照和情绪中尽情欢乐”(见朱光潜译、黑格尔著《美学》第一卷57页)。诗人正是由外部的“表演”“贪婪”“自私”“浅薄”,直到后面的“砸来”中,唤醒了他睡着的情感并活跃起来,去体验和创造了诗句,去维护自己的尊严,并把这些展示给善良的人们,从而在“观照和情绪”中“尽情欢乐”。张庆和先生的艺术创造给了黑格尔论断一个极有说服力的现实佐证。艺术的目的来源素来有多种因子,黑格尔的这一说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只是这一“唤醒”情感的契机,并非指他的“绝对精神”,而是现实中事物的撞击。
黑格尔还说:“但是这种情绪的激发不是通过现实现象本身,而是通过现实现象的外形,这就是通过艺术所用以代替现实世界的幻相作品。通过艺术的外形来产生幻相之所以可能,是由于一切现实必须借知觉和观念才可以达到人的脑里,此外就无法漫润到人的情感和意志里”(见朱光潜译,黑格尔著《美学》第一卷58页)。在这里,诗人并没有用“现实本身”来直接展示是谁“表演”“贪婪”“自私”“浅薄”,直到后面的“砸来”,而是用了现实“外形”,结构了“幻相”,从而达到了诗人表达的艺术目的!
2018年1月15日
眼泪在爱情诗里的不同功用与味道
——评张庆和的爱情诗之十
按说流泪是正常社会人、自然人的肌体最普通的感官功能了,人人会流泪,从小就会,失去亲人、朋友更要流泪!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废这番心思以“泪”成文呢?因为世俗人的眼泪仅仅是一种很普通的物质眼泪,没有多少美学意义;而作家诗人们的眼泪却具艺术味,有着非同寻常的美学意义、审美价值意义,这就是功用的差异导致的。我们从张庆和先生的爱情诗里还真遇到了不少眼泪,而且感觉味道不一样,其辐射出的美学价值还是很丰厚的。
生物科学上是这么界定的:泪水即眼泪,在眼球外上方有泪腺,分泌出来的液体就是泪水。泪水是以血为原料,由泪腺加工而成。泪水从泪腺中排出后,进入位于结膜内的泪囊,然后再排入泪管。泪水中99%为水,尚含有盐0.6%,能溶解细菌的溶菌酶,少量蛋白,免疫球蛋白A等。在正常情况下,泪水的分泌量一般为足够湿润结膜与角膜表面,防止干燥为宜。如泪腺产生的泪水过多,超过泪道正常排出量,跑出眼眶,流到面颊,这就叫流泪。泪水除湿润角膜和结膜防止干燥外,尚有消毒和杀菌作用。当泪水流到嘴里,人们会感觉到咸味。泪水为什么是咸的呢?科学家用微量元素分析的方法发现,在人们的泪水中,99%是水分,1%是固体,而这固体一半以上是盐,这就是眼泪有咸味的最主要原因!原来,在眼球的外上方有一个小手指头大小的腺体,叫泪腺,泪腺用血液做原料,经过加工后就制造出了眼泪。而我们知道,在人体的血液、体液和组织液里都含有盐分,用血做的眼泪里有盐分就不奇怪了。盐在血中占0.9%,在泪水中占0.6%。泪水中不仅含有盐,还含有能够溶解细菌的酶,对眼睛有杀菌和轻微消毒的作用。另外,黑眼珠表面经常涂着薄薄的一层眼泪,能润湿角膜,使它不至于因直接暴露于空气中而干燥混浊。这是泪的一般物理原理,这也就决定了一般世俗个体的眼泪正常的是有一定量的,不可能经常流泪。相对于一般世俗个体,作家诗人尤其是进入创作态的作家诗人,他们的眼泪要多一些,这是因为由他们特殊的悲伤情绪催发支配的,是不由自主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而作家诗人们流泪就更是一种多愁善感创作素质的外显,如果没有这种多愁善感素质,很有可能创作不出高质量的文学作品!作品要感人,首先必须先感动自己。我从小读书,的确在书里偶尔遇到过作家们流泪,比如俄国大作家列夫•托尔斯泰创作长篇小说《安娜•卡列尼娜》,当写到安娜卧轨自杀时,据说老泪纵横,很是悲伤,一般人很难理解,你自己虚构的人物故事,又不是真的,怎么还要哭?这就是进入了角色,我多次说过我创作中篇小说《哦,我那粉红色的云》(发表时编辑改为《红云》)基本就是哭着写完的,未发表前看见那草稿就哭!所以我很理解托尔斯泰的哭,的确与世俗上的社会个体不一样,而且是很不一样!军旅作家黎汝清先生写过一篇文章,里面叙述说,他自己给妻子跳舞,跳着跳着就哭了……这就是作家诗人,他们的“眼泪”是不由自主的眼泪,不哭不行!
“眼泪”对于创作来说,也是常常用到的客观外物,更是诗歌创作的极为重要的意象,贾岛说:“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贾岛,《题诗后》),明明白白地写到诗篇里去了。而爱情中的恋人因为情感的热烈敏锐,因思念的急切、煎熬更是流泪!我们从张庆和先生的爱情诗篇里仔细梳理,都是流泪,但时段、方式、味道是明显存在差异的。“泪水是痛苦树飘坠的落叶/厚厚地温暖着我的心情”(引自诗集《灵笛》005页,《呓语》),从字脉里我们猜测,这泪水应该是恋人的泪,“温暖着我的心情”嘛,有人说:“女人的眼泪是对男人的最大奖赏”,这话语是有一定科学道理的。一般地讲,一个女人若是爱上一个男人或者有好感,有时就会当着这位男人的面流泪,甚至流着泪倾诉,这就是爱情的秘密之一,这时候的男人只要是生理正常,一定会感觉出来的,这种眼泪对于两性双方来说都会是甜蜜的。“泪水何时织成了门帘/有一滴忧伤总爱作崇”(引同上007页,《瞬间》),这个泪水就复杂了,大概倾向于忧伤。“偶尔还能去梦里见见/梦里的影子模模糊糊/模模糊糊便书心写意/临别/我送你两串晶莹的泪珠”(引同上023页《我们的事》),从主体角度感觉,这应是男性的泪,是思念的苦泪。“泪花 开放过/一遍又一遍 之后/终于 关闭了芬芳”(引同上024页,《泪花》),从“芬芳”以及流泪的“一遍又一遍”,这应是女性的泪,因为男性不会“芬芳”,而且男性流泪是有数的,不可能一遍又一遍!“当你痛饮了我苦涩的泪泉/终于/我流尽了抱怨”(引同上032页,《当你痛饮了我的泪泉》),这应是恋人之间闹矛盾之后和解的泪。“泪水攀上悬崖/等待隆重的一跳”(引同上042页,《送别》),这是送别恋人的泪,依依不舍,明显是挂牵、惜别的男性泪。“还有两颗呀/很淘气——/躲进了妻子送别的眼睛……”(引同上050页,《小站》),这是反向的妻子送自己的女性泪。“没有你的日子/思念是亲密的伙伴/眼泪作为玩具/可帮我驱逐寂寞”(引同上071页,《没有你的日子》),这是两地分居思念的苦泪,尽管装为“玩具”的潇洒,其实内心的煎熬引人同情!“弄懂了思念是泪水的故乡/多么想我是你唯一的背景/此刻正沐浴在晚霞之中”(引同上081页,《醒惑》),因思念而流泪,更是刻骨铭心的疼!等等等等。
由以上张庆和先生创造的“眼泪”的不同味道与演绎,我们感知了眼泪在爱情诗中的诸多功用,它的美学意蕴与艺术意义值得我们更深层地探知、挖掘和适时借用它,对于渲染爱情艺术情感氛围的确是不容忽视的。
2018年1月15日
追求与打造形式的多样性
——评张庆和先生爱情诗之十一
艺术形式的多样性打造,应该是过去、现在,甚至未来杰出艺术家们的终生追求。苏联著名文学批评家A.波捷勃尼亚曾经说过:“艺术家的功绩不在于他创作时所想到的那个内容的minimum(最小限度),而在于形象的一定灵活性,在于内部形式唤起极不相同的内容的力量。”(A.波捷勃尼亚,《思想和语言》,第153——154页)。也就是说,“所想到的那个内容”的最小限度,很多创作个体都有可能想到,但因不具备创造“形象的”“灵活性”即创新性,也就“唤”不起“那个内容”力量“内部形式”的多样性!也就是说,在文学形式的更细微程度创造上不到位,达不到更好更具体更细致的艺术效果。因而,这个“内部形式”、“形象的”打造“灵活性”应是文学诗歌创作的异于他人的重要内功。读了张庆和先生的爱情“遗憾式”诗篇,我们更深地感知到了这一艺术追求的重要特质。
整个人类男女两性的存在数量是最大的,几乎所有的成年男性与成年女性都参与两性情感生活,即使参与战争等等灾难的男性与女性在合适的条件下也会参与爱情生活。当然有一部分社会成员也在特殊之外,比如宗教界清律教规控制下的僧众、尼姑、神父、使女、绝对状态下的禁欲主义者、独特生活方式选择的独身主义者等等,那种故意隔离的情感很残酷,几乎不存在美感。最美的还是世俗上的食性男女情感,他们符合善,符合真,符合人的本质规律,也就是符合美的本质规律。所以由于世俗经验的最大化,这个参与两性情感创作的群体数量也是最大的,其成品数量也是最多的,更决定了它的受众也是最大的。中国从《诗经》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直到《天仙配》、《红楼梦》、《金瓶梅》等等几乎无处不在。外国的从《伊利亚特》《奥德赛》一直到《红与黑》《查泰来夫人的情人》等等也是无处不有。这笔财富值得世界上的所有诗人作家们珍惜收藏,不断地阅读、感受,自觉吸取营养,继续不断地创造、丰厚。
但是,对于爱情诗的表达,大多仅仅局限于爱情的一般“最小限度”,要么专注爱情的极好,连篇累牍;要么倾诉爱的极恨,累牍连篇;对于中间状态的更复杂更细微的关注很是不够和忽视。通过阅读张庆和先生的爱情诗篇,他除了关注爱情的作家诗人一般皆能想到的那些“最小限度”之外,更能站在高处自觉去寻找爱情可能存在的而别人忽视的蛛丝马脚,从一些爱情“缝隙”里搜寻爱的可能状态,别出新意,这就是我们饶有兴味一直研究他爱情诗而兴味不减的最主要原因所在。现在我们又读到了他的“遗憾式”爱情诗篇,前思后想,觉得很少有诗人涉及,大概他们觉得这种爱的遗憾本来就让人灰心丧气的,哪有心思诉诸文字?!殊不知“遗憾”也是一种独特生命体验,对于诗歌创作也是一笔财富。“爱情制造了太多遗憾/那是一根长长的紫藤/每一片叶子都是陷阱/灵魂与灵魂互相侵略/生命峡谷里好一场战争”(引自诗集《灵笛》037页,《往事已经超期服役》),这大概是一种爱情往事回忆,非常有意味!“有缘无分是一种判决/对此/我不想上诉/既然 我的心/是座天赐的炼狱/何必 再让心爱走来/同受煎熬”(引同上035页,《缘分》),理解得多么大度和宽阔,与此相比,那些为爱死拉硬拽、寻死觅活者就显得太渺小了。“我知道/五月的玫瑰花已不再为我开放”(引同上036页,《醒惑》),尽管“再走一步/就跨入收获的季节”,但是“既然花儿不肯芬芳/又何必乞求那簇绿意”,所以“再见吧,朋友/感情的富翁却是金钱的乞丐/送别/我只能这样注目行礼”(引同上),以礼相送,尽管爱不成但还是朋友,遗憾但不遗恨,这就是境界!与那些爱不成而转为仇恨以致仇杀者,的确是天壤之别!
这种“遗憾式”爱情诗篇仔细揣摩,很有社会学价值,对那些爱不成而转为仇恨以致仇杀的,可能具有心理疏导作用,说不定他们读了这些诗篇,极有可能就会放弃仇恨,甚至仇杀,由此观之,这种诗篇的自觉搜寻和写作很有必要。因为我们从这些诗篇里显明地已读出了特有的生命哲学、人生的教谕!而这种积极生命哲学与人生教谕正是诗人借助了对“内部形式”“形象的”“灵活性”的“唤起”打造,才产生了A.波捷勃尼亚式的文学审美力量!所以其艺术意义更是明显,那就是要自觉超越写作题材的“最低限度”,更灵活更有力量的去追求打造更细微多样的艺术形式并成为一种创作习惯,那我们的艺术宝库会更丰饶,这应是对我们所有艺术家们搞好具体创作的最有力的启迪之一。
2018.1.16
(编辑: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