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国东,1949年黑龙江人。汉族,中共党员。大专学历。房国东从当农民时开始爱好文学创作。多年笔耕不辍,先后在黑龙江出版社、《黑龙江日报》、《黑龙江艺术》、《黑龙江金融》、《中国金融》、《金融时报》等期刊多次发表作品。1982年11月任龙江县文化馆主抓业务的副馆长,期间着力主抓了民间艺术《三集成》工作,成效显著,于1986年加入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黑龙江分会。2000年参与了齐齐哈尔市文联主编的由民族出版社出版的大型达斡尔民族史诗《少郎与岱夫》的编写。1999年到2000年曾任齐齐哈尔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2009年退休后,完成了20多万字的《心田留与子孙耕》这部力作,2015年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在全国发行,并于2016年11月再版。国内多家媒体对作者和作品创作情况进行了报道。现为中国教育学会会员、中国人生科学学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黑龙江分会会员;黑龙江作家协会会员,齐齐哈尔市作家协会理事,齐齐哈尔市书法家协会会员。
2020年12月28日,在北京举行的第六届中国传统文化传承与发展高峰论坛上,著名作家房国东凭借《心田留与子孙耕》良好的社会影响力再获殊荣,被授予“杰出文化传承人”和“国学应用突出贡献奖”。
portant;"> 作品赏析
portant;"> 春风为大地释怀
离开生我养我的那个村庄40多年了,那里不仅有我熟悉的田园草木,更因为那里有浓浓的亲情——有我敬爱的舅舅舅妈。
上世纪50年代,舅舅当过一段村里小学的老师。因为姥爷信奉“百事两行,庄稼为强”的古训,力主让舅舅辞去当老师的工作,又当了农民,结果舅舅一辈子没有再离开那个村屯。由于舅舅有文化,常常思考得多一些,办事情有条理,很受乡亲们拥戴,当过多年的生产队车队长。
去年夏天,舅舅在睡梦中离开了我们,享年78岁。
今年春节,我必须回乡,我要看看舅妈。
腊月二十六,我坐上了回乡的客车。
一路上,我默默想着心事——因为舅舅在病危期间问我的问题和他在一年前的去世,让我的心情格外沉重——我心目中的家乡美好不在了!我更因为舅舅是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和牵挂走的,而深感痛楚。
前年春节我回家乡看望舅舅,其时舅舅已经出现心衰。
看到我回来了,舅舅分外高兴。陆续有一些左邻右舍的乡亲也过到舅舅屋里,有坐有站地跟我们聊着一些家常,舅舅狭小的土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舅舅本来躺在炕头上,突然坐起身,喘息着,神情庄严,眼睛亮亮地盯着我:“大外甥,舅一直有个事想问问你——舅心里解不开这个疙瘩,就是死那天也闭不上眼睛——你是走南闯北念过书的人,你该知道,如今······”,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摸索着用瘦骨嶙峋的手去取身后的痰盒,我见状赶忙去替他拿,他摇头示意坚决制止我的帮忙。他吐了一口痰,喘息着,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你说,如今这是怎么了?过去一到夏季日头落的时候,满水坑的蛤蟆呱呱叫,吵得人没法睡觉。这几年,一声也听不到!过去蚂蚱、蝴蝶蜻蜓满天飞,现在看不到了!过去一到春天,我家房檐就有好几窝燕子,现在燕子也不来了!因为过去的草甸子都种大苞米了,兔子,大眼贼,野狼什么没有地方呆,也许都跑别的地方去了,我理解。可这两年耗子也很少看见了!······,你说,这是不是和地里连年使用化肥农药有关啊?”
其实,舅舅的问题,他自己已经回答了!
还没等我回答,旁边靠火墙站着的乡亲张四叔就抢着说话:“你这不是糊涂嘛!那还用问?一年喷好几茬农药,草绝了,虫子没了,哪还有蚂蚱蝴蝶?没了蝴蝶,燕子吃什么?蛤蟆吃什么?——闹吧!最后就剩人了?”
靠窗户站着的二蛋子,突然跨过来,大着嗓门:“比这严重的你还不知道!崔永元不是在打官司嘛,他说如果让转基因粮食泛滥,以后连人都得绝种!”
刘二爷接话:“转基因怎么地?在东北,过去,生产队时期玉米亩产四、五百斤,就‘跨长江’了。如今,亩产一千五、六百斤,很平常。是不是用的转基因种子呢?咱不知道;这化肥的功效你不能否认!这十三亿中国人若没饭吃,还不是一样得饿死······”
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
我在网上看到一则消息,说某西方阴谋家正在利用转基因种子搞“屠龙计划”,就是让中国人使用转基因食品,以后中国人不再有生育能力。消息真假,我不知道,心里却也一直郁闷得很。我在农村当过生产队社员,知道马和驴交配出的骡子,就没有生育能力······
我该怎么回答舅舅啊!
舅舅突然坐直腰板,指着大伙:“我是要死的人了,多余操这份心!可我还有孙男弟女,我牵挂他们呀!我就不明白,国家就不知道这种情况吗?为什么不管管?”
顿时,屋里沉静下来。静了一下,突然有人说:“国家领导忙大事还忙不过来,能来管你蚂蚱蛤蟆的事?”有人立即反驳:“这断子绝孙的事还不是大事?你看看咱那地,过去黑黝黝,宣腾腾的,如今变得灰蒙蒙、硬邦邦,再这么下去,就种化肥吃化肥吧!”
二蛋幸灾乐祸地说:“咱就计划了一个丫头片子,没有接户口本的了,咱是不想那么远了!两眼一闭,爱咋咋地!”
屋里立刻是一片笑声和谴责声。
我能说什么呢,过去也许风尘仆仆回乡,注意力都沉浸在浓浓亲情中,还很少关注舅舅说的情况。的确,家乡变了!人口多了!砖瓦房多了!农用机械几乎家家有,有些人家还养了小轿车。农民的生活的确好了!可是,多年前坝外一望无边的草甸子没了,当年我在齐胸深的小叶蔁里走路,要用手分开草障才能迈开步,如今一根小叶蔁也没有啦!原来一到秋季,漫甸子是水,乡亲们满甸子抓鱼,那个乐呀!如今,雅鲁河水快干涸了!鱼也几乎绝迹了!以前,满屯子鸡鸭猪狗,牛羊成群,生产队积攒的农家肥,粪堆像一座小山包。记得大约50年前,我在生产队当社员时,大队分派给小队两袋“美国二胺”(化肥),那是我们第一次认识化肥,当时生产小队队长很排斥化肥,把那两袋化肥藏在仓库一个角落,不想用。后来大队领导组织人挨个生产队检查,逼着使用化肥。如今没了生产队,更没了农家肥。家家一到春播前,都要抢着准备很多化肥······
舅舅叹了一口气:“大伙说的哪是小事啊?就这样下去,我真是死了也心不甘啊!”
······
“嘀!嘀嘀!”公共汽车进村的汽笛声,让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到那个我熟悉又陌生的老家了。
舅舅家表弟弟妹们热情接待了我。舅妈坐在农家炕头上,眼睛红红地拉着我的手不放,可我一句也不敢提舅舅的话茬,怕再引起舅妈伤心。我们就彼此心照不宣地互相看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
我想找个话题,缓解一下气氛。我指着北墙往年这时候都要堆满化肥的地方,问表弟:“明春的化肥还没买呢?”
表弟笑着说:“今年不比往年,往年是下手晚了,怕抢不到化肥,今年是该卖化肥的着急了,过了年买也来得及。”
我有点惊愕:“化肥过剩?”
表弟说:“你该知道,十九大以后,国家提出强化绿色引领,持续推进化肥、农药减量增效,推进污染耕地修复治理,促进生产生态系统循环链接······”
“哦!?”我惊愕了,继而心头一阵狂喜——国家出手了?
我亟不可待抢过话头:“你说什么?国家限制使用化肥农药啦?”
表弟为我的大惊小怪感到好笑,笑了笑:“黑龙江行动得快,实现农业‘三减’(减化肥、减农药、减除草剂)的部署早都下来了——你是住在城里,不了解农村新形势。”
接着,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国家严厉打击非法生产转基因玉米种子的行动,特别是提起关于十九大要实施美丽乡村战略,乡亲们兴奋得两眼放光!
一下子,满屋子仿佛春风荡漾,我原本沉重的心结,瞬间释怀!
我长出了一口气,对着表弟:“走!跟我到小卖部去,我要买点祭品,到舅舅的坟茔去烧点纸!”
表弟说:“我们昨天刚去上过坟,你来看看我妈就行了。”
我说:“弟弟,我一定得去!我有话跟舅舅说——你开四轮子,咱们现在就去!”
舅妈勉强笑着从旁边插话:“你去看看你舅舅也行,他活着的时候,最惦记你——只是没有下午上坟的,要去,你明天上午去。”
我们都连声附和。
那一晚上,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我头脑里海阔天空,浮想联翩,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想:舅舅啊!哪怕您老再多活一年,也会释怀,您担心的问题,国家十九大后,开始作为国策,进行治理了!我又由此想到那次舅舅听到又抓住一个贪官时的兴奋!他竖起大拇指,一个劲夸奖习主席救了国家!由此,我想到习主席提出的本世纪实现民族复兴、实现两个百年梦的三步走战略;想到国防的强大;想到新科技的发展;想到习主席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伟大号召;想到······
当我醒来时,太阳已经跳出地平线。
我笑着跟大家说:“做了半宿好梦!春暖花开,满世界生机盎然!”
舅妈说:“你舅舅活着时,总爱做这样的梦!”我勉强会心地笑了笑。
弟弟开着四轮子,拉着祭品,我们坐在车上,迎着早春的阳光,向田野深处的一片树林走去——舅舅就长眠在那里。残雪斑斑,虽然还是早春,但广袤的原野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一层薄雾在地表升腾,折射出一片片五彩的光环······
我急于告慰舅舅:春天来了!您九泉之下可以释怀了!